我告诉母亲,想吃家乡的线面,另外也想送一些给没吃过线面的广东朋友。母亲听罢来了兴致,她正寻思着端午要给我寄些什么。母亲忙于工作,没有时间张罗线面,几日后,父亲从母亲口中得知此事,打电话来与我求证。
我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倒是不想吃粽子,想线面了,这边都买不到的。”
父亲在电话那头没有说什么,可我知道,他心里一定打着小算盘呢。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父亲已经到街市上寻线面摊了。他也喜欢吃线面,大年初一,我们家必得凉拌一份线面,又名长寿面。父亲知道哪个摊的线面最好,他要赶早买些新鲜的寄给我。
10斤线面,在清晨买菜的拥挤人流中不算突兀,父亲两手提着沉甸甸的面,返回家中,遣他的小儿子火速寄到深圳来。
跨越一千公里,耗时一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线面来到我的餐桌上。
怕我不会做,在快递寄出时,父亲特意交代了做法,先调好高汤,另外再烧水煮面,面下早了,容易坨,要失去口感。也可以做拌面,调制蒜头醋,加些母亲做的辣椒酱,味道定是极好的。吃不完的面,放置太阳底下晾晒,吸收了日光,不会发霉发臭,够我吃上一段时间。他担心我马虎,忘记告诉友人如何制作,怕造成友人对线面的不好印象,又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一定别忘了。
我小心翼翼打开满满一大袋线面,一根根白色“细线”,用红绳扎成一小捆,码得整整齐齐。我想起父亲提着它们走回家中的光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父亲下了公交车,得走一段山路,他不爱从大路走回去,大路多坑洼,车往来频繁,不如山路自在……
快递行于途中,面有些细碎。父亲打电话时再三嘱咐我,一定要将卖相好的线面给我的友人。我捡拾起这些碎面,迫不及待按父亲教的方法下面。
吃进第一口线面,我开始无比想念家乡的味道。每每从异乡回家,第二日的早餐,一定有母亲做的线面。父亲会问我是否来点红米酒,几滴酒融入面汤时,独有的清香便占满了所有关于故乡的味道。此刻的线面,缺了一味——父亲和母亲酿制的红米酒香。
我告诉父亲,要是有几滴酒就更好吃了。父亲笑着说:“我就知道,可惜酿的酒有些坏了,不能给你寄。”
父亲向来把我的事当成天底下最大的事,我长期在深圳生活,与父亲分居两地。但父亲对深圳的变化,小到天气,大到科技发展,都一清二楚。我难得放假回家,与父亲闲坐才知道,他的许多习惯因我而改变了。过去看中央新闻联播或者福建电视台的他,如今每日只看广东频道;向来只关注家乡天气的他,如今对广东天气了如指掌,尤其深圳,几时要下雨,几时要高温,几时要刮台风,父亲一定是提前好些天告诉我;福建许多地方父亲尚不知晓,但广东地区,他甚至比我还要熟悉。
疫情那时形势严峻,父亲给我打电话的频率比往常高了许多,借故问线面好吃与否,会不会做,旁敲侧击。末了,父亲与我说:“要不辞职回家吧,家里安全,辞掉工作,我和你妈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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