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威尼斯电影节，“女性”是绝对的核心主题。
比如终身成就奖颁给了导演许鞍华和演员蒂尔达·斯文顿。
而最后的压轴金狮奖，则颁给了38岁的华人女导演—赵婷。
北京时间2020年9月13日凌晨，赵婷凭借《无依之地》，成为史上首位欧洲三大电影节最高奖的华人女导演，也是继侯孝贤《悲情城市》、张艺谋《秋菊打官司》、蔡明亮《爱情万岁》、李安《断背山》、贾樟柯《三峡好人》之后第六位华人金狮导演。
《无依之地》是赵婷导演的第三部长片电影，而她自编自导的长片处女作《哥哥教我唱的歌》，先后入围第31届圣丹斯电影节美国剧情片单元和第68届戛纳电影节导演双周单元。第二部《骑士》则获得第70届戛纳电影节导演双周单元提名，之后又入围了平遥国际电影展的“卧虎”单元，并最终获得以意大利著名导演罗伯托•罗西里尼命名的最佳导演奖。
赵婷在业界被看作是“第二个李安”，奉俊昊导演所列的“将在未来十年对电影形态有至关重要影响的20位导演”的名单中也有赵婷的名字，但在她获得金狮奖之前很多人对这个名字都是陌生的。那么，她凭什么能获此殊荣？
01
从名不见经传的毕业生
到成为金狮奖导演
电影《无依之地》改编于Jessica Bruder所著书籍《Nomadland：Surviving America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讲述一个60多岁的女人在经济大萧条中失去了一切，她作为一个居住在货车里的现代游牧民，踏上了一边打工一边流浪的旅程。
从看过《无依之地》的观众评价来看，赵婷的镜头着眼于美国不为人知的一面，对人与自然的描写甚至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地。
一开始这部片的导演人选一直迟迟无法确定。女主演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在读过原著后迅速买下版权，然而寻找了很久适合的导演无果。
直到2017年多伦多电影节上，赵婷导演的《骑士》和麦克多蒙德主演的《三块广告牌》同时入围特别展映单元，她看完《骑士》后立刻说：“我找到我们的导演了！”
看似是横空出世的她，其实背后是她23年留学生活的积累。
15岁赵婷被送往国外留学，在蒙特霍利约克学院获得政治学学士学位后，2014年，在世界顶级的电影殿堂纽约大学电影学院学习。
著名制片人、导演、编剧史派克·李是她的老师之一，在校期间甚至还获得了来自《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和《小鬼当家》的导演克里斯·哥伦布给她的十万美金奖金。
看起来前途无限的她，在筹备处女作的时候却意外不断。
这个剧本她写了3年，然而当时整个电影市场环境下滑，资金无法到位，因为资方的爽约赵婷还要用自己的钱去支付剧组的酬金。
更难过的是，她在布鲁克林的居住地被人洗劫一空，她的摄影设备、电脑、硬盘都不见了。但她没有放弃，而她的剧组也愿意低薪参与拍摄，就这样她重写剧本、租设备、建组开拍，
她说：“这就是我的第一部电影。如果那一天我放弃了，我应该就不会再拍电影了。”
赵婷的第二部作品《骑士》以一名受伤的野马竞技骑手为主角，讲述他如何在继续追逐驯马梦想和放弃梦想、与家人过上安稳生活间艰难抉择的故事。
在电影里，主角布雷迪年轻时曾是一名天才牛仔，再野的马他都能驯服。
然而一次意外让他从马背上摔下来，头撞到颅骨，断送了牛仔竞技的生涯。
对于他来说，牛仔竞技和驯马是他生活的全部，甚至是他生命的意义。生活的落差让他无法接受，可如果重返赛场，等待他的不一定是胜利，而是死亡。
影片中有一个镜头：场外是看着他的父亲和妹妹，低头看是自己因长期握缰绳而痉挛的右手，最终他松开了缰绳，走向了家人。
最后的结局令人有几分唏嘘，但却也让人佩服男主布雷迪的勇气。比起不顾一切坚持梦想，为了更重要的东西而放弃梦想更需要勇气。
值得了解的是，这两部电影的故事在现实生活中是有原型的，《骑士》的原型就是主演布雷迪自己。这两个故事都是赵婷亲自去印第安人聚居区同他们一起生活后产生的灵感，演员也都是在当地选的。
虽然目前只有三部作品，但也能感受出赵婷在故事里对于真实感的重视。
“爱上拍摄主题是一种必要，这会让我想了解更多。曾有人对我说激情难继，但好奇心永在。对我来说，探索中发现的各种细微事物会让我保持兴奋感，而这也是我赖以工作的必需。”
02
真实、自然—属于赵婷的电影风格
在赵婷的作品里我们经常会看见这样的一幕—广袤旷野之上站着一个或者几个人，他们看起来十分渺小，有着难以言喻的悲伤，飘忽不定的运镜可以感受到主人公对于自己、对于未来的迷惘。这一风格让人联想到泰伦斯·马力克。
在俄勒冈大学为期两周的客座执教时，赵婷告诉学生，她的导演风格承袭自泰伦斯·马力克。
在她的作品中结合了马利克式的创作方法，对那些生活在边缘的人们进行了复杂的镜头调度。同时不只是将镜头对准主角，主角身边的配角也有着真实而完整的故事，在和主角邂逅中推动着情节的发展。
这种自然主义的方式意味赵婷的剧本随着他们的演员而演变。据制片人汉娜·彼得森所说，她会在拍摄之前到达拍摄地点，录制带有潜在适用角色的iPhone 视频，然后发给赵婷，这样她就可以进行修改。赵婷会倾听这些人讲述他们的故事，允许人们选择他们想要的方法来自由表现自己，然后与他们合作，将他们自己的故事编入剧本里。
而说到拍摄，就不得不提到约书亚·詹姆斯·理查兹，他既是她的摄影师，也是陪伴她一起成长的伴侣。
在筹备她个人第一部长片《哥哥教我唱的歌》时，赵婷遇到了比她小两级的纽约大学校友约书亚·詹姆斯·理查兹，两人随后开始约会。理查兹是一名来自英国的摄影师，参与过她所有的电影，他可以理解赵婷想要的风格。
赵婷的作品运用自然光进行拍摄，真实记录自然风格的瑰丽壮美。在电影的镜头里，会呈现最真实的人物状态和自然风光，皮肤粗粝的质感，用大量的远景和超远景刻画了荒凉空旷的美国西部。
在谈论对她影响深远的导演时，赵婷还提到另外几位：赫尔佐格、王家卫、贾樟柯，以及李安。
贾樟柯的作品给了她坚持独立电影的信心，而李安让她坚定了成为跨文化导演的梦想。
赵婷和李安同为纽约大学电影学院校友，都是在美国拍独立电影的华人，有着太多相似之处。
在赵婷的作品里，美国西部文化不再是遥远的概念，而是能让人感受到并能理解的喜怒哀乐，她通过电影传递的，是能让更多人理解的普世价值。
她说：“我想让电影变得长久，给人一种永恒感，而不是像推特上任何昙花一现的流行话题那样。我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
03
星二代？华人女导演？
赵婷：不应该被这些标签束缚
在国内，更为人讨论的可能是她和继母宋丹丹的关系。
人们普遍认为，身为星二代的她，会在电影行业发展上获得更多帮助。但前文也提到过，赵婷15岁就离开了家，而那是宋丹丹成为她继母的第一年。可以说从那时候起她就渐渐地远离了原生家庭，无论是从精神上还是物质上。
即使是在拍摄处女作时遇到资金严重缺损的状况，她也没有管家里要过一分钱。直到拍完《骑士》拿了奖金，赵婷才“在生活上有了重大变化，还清了学生贷款，并且第一次有了医疗保险”。而她缺钱这一点，宋丹丹还是从采访赵婷的文章中得知的。
关于所谓星二代，赵婷在采访中表示：“我在国外认识很多家境显赫的朋友，他们都是自己很努力的。回到国内开始出现这样的疑问，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呢。我觉得还是要走自己的路，不应该被这些标签所束缚”。
不仅是个性独立，在创作上，她也有着独立的思考。
在拍摄《无依之地》的时候她一直在思考，如何让故事发生在美国，但又不是局限于美国。“我试着把重点放在人类的经历上，因为我觉得这些经历超越了政治立场，从而变得更具有普遍性—失去亲人，寻找家园。”她尝试将电影去政治化，讲一个全世界人都能理解其内核的故事。
《无依之地》的故事不难让我们联想到过去几个月经历的疫情。熟悉的世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我们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和过去的生活相比有着巨大的落差。但赵婷希望电影传达一种观念：尽管生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但我们要接受现实，接受你在这个世界的处境。
而对于自己的女导演身份，赵婷说：“我相信阴阳平衡，我觉得改变不是单一元素造成的。但是这个奖确实意义重大。”
同样优秀的华人女导演还有许鞍华、伍思薇，正是因为有她们，让我们看到了世界舞台上的华人女性力量正在崛起。
2018年9月，漫威宣布《永恒族》将由赵婷，一位不知名的华人女导演执导的时候，所有人都给她打上了“宋丹丹继女”的标签。一年以后，她自己亲手撕去了这些标签。这部由安吉丽娜朱莉主演的漫威大作定档于2021年2月12日北美公映。并且赵婷在采访中说，未来有可能在中国西北地区拍摄科幻片。
这位前途无量的导演，未来还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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