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还剩多少时间

我看着，还剩多少时间

二十岁之前，我从未想过生活会这么难。

不是物理意义的难，吃不饱，穿不暖，是一种被现实裹挟却又无能为力的内疚感。

我时常思考我要么认真当一个书呆子将灵魂寄托给学术，要么和二十岁的表妹一样，在家乡结婚生子，将自己献给家庭，早早尘埃落地。

也不会像现在一样，一面灵魂叫嚣着蠢蠢欲动，一面理智按下躁动，分析利弊，将那些沸腾的因子锁进童话世界。宛如迷途的野兽闯不出丛林，身处荒漠和迟钝之中，终日被虚度光阴的愧疚感裹挟。

我大概清楚我在不满足些什么，一边唾弃困在囹圄里虚度自我价值难以实现，一边安于外在条件趋于满意的现状怯于改变，看过了更大的世界渴望远山，却因为走惯了平原，看遍了风和日丽，恐惧远山途中可能遇到的雷雨、沙暴和泥石流而定在原地，久久不敢启程。我想起了孔乙己脱不下的长衫。

我感觉自己要被溺闭了，却无法浮出水面。

就比如现在，我坐在公司的电脑前对着屏幕复盘生命中走过的很多片段，身边的同事们埋头苦干，在某个文件里敲敲打打，发散的声响像凌乱的鼓点，是在罗列午餐和下午茶的选项清单还是在续写未完成的长篇小说——林黛玉初遇孙悟空，我不得而知。

这样的画面每天都在重复。

窗外目之所及是一栋又一栋高楼。

冰冷的写字楼吞下了很多人的白昼，狭窄的地铁间里日复一日挤着多少疲惫的灵魂。大雨城市行人四处奔窜，余光中的车辆像甲壳虫一样排列组合，那么拥挤，那么喧嚣，却又万古荒凉。

而我们，也被困在小小的座位间，这一亩三分地里，消融肉体。

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许多人在无尽的情绪挤压下碎掉了，外人只看到枝丫上悄无声息落下的又一片雪，轻飘飘一句‌‌“现在的年轻人抗压能力太差。‌‌”否定了多少挣扎和努力。

常去的便利店最近在单曲循环鹿晗的《我们的明天》，我猜测针对的目标客群一定是刚毕业的少年。

因为对于我而言，谈明天是是非非没有任何意义，明天是一样的明天，空洞又没有色彩的明天。

‌‌“我看着，还剩多少时间‌‌”。

但我又清晰地看到，在未来遥不可及的某一个秋天，我乘船路过那一片远山，就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醒来时他们都靠在岸边，谁道：轻舟已过万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