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来西班牙吃海鲜饭

出行或是旅居异国的时候，尝试一方美食是最值得去做事情之一。来西班牙尝尝花样繁多的达帕斯，吃一份正宗的海鲜饭是证明你来过的最好方式。

海鲜饭的制作没有严格的规定和分级，除了几种经典的口味，比如墨鱼海鲜饭，瓦伦西亚式海鲜饭，每家餐厅也会推出自己的招牌海鲜饭，配料繁多，不一而足。最为特殊的，是我在塞维利亚时，和Maite一起做过的海鲜饭。那时在UIMP上学，Maite是我们的语言老师。一大早带我们被带去了Sevilla 的San Jorge菜市场，Maite教我们买菜、问价、挑选最新鲜的鸡腿肉，食材和配料。UIMP的顶楼是天台和一个自助厨房，Maite一边发号施令，一边给我们讲述着关于海鲜饭她所知道的一切。

Paella海鲜饭不一定有海鲜

海鲜饭里是不一定有海鲜的，西班牙语里Paella，也没有丝毫"海鲜"的意思。在海鲜饭的故乡瓦伦西亚，当地语言里Paella指的是做海鲜饭所特用的一种平底锅。瓦伦西亚盛产柠檬和橙子，当地人吃不完，卖到西班牙各地去，西班牙全国也吃不完，还要出口海外，十九世纪五十年代弗朗哥还活着的时候，实行自给自足的经济政策，西班牙受到国际制裁和封锁，彼时西班牙五分之一的外汇储备竟是靠瓦伦西亚的橙子和柠檬换来的；平静的地中海岸，出海打渔的船队刚刚回来，海边的礁石上，贝壳张开了嘴。柠檬香橙、海鲜和蛤蜊构成了一道正宗海鲜饭的基本色调，海鲜饭也因此得名。随着海鲜饭传入其他地区，人们根据当地物产对海鲜饭进行改良，有的加入鸡肉、洋葱，有的加入豌豆，腌制的红辣椒等等。

我品尝过诸多地方的海鲜饭，次数最多的要数在学校餐厅。康普顿斯大学Somosaguas校区，每周四的午餐头盘必定是海鲜饭，作为唯一一款带大块肉的头盘，从来都是学校就餐的不二选择。若只点头盘不到3欧元，其他地方再找不到这么便宜的Paella了。我们无法对食堂级的海鲜饭做一个统一的评价，同样是食堂级，经济系的海鲜饭就远超贸易系好几条街，正宗的海鲜饭米饭应是夹生的，而贸易系的海鲜饭是粥状的，且非常咸，海鲜饭最忌讳过咸。即使在评价最高的心理系，也要靠运气，食堂师傅下手准，多块肉多根虾自然好，有时手一滑，没有海鲜只有饭，整份海鲜饭黯然失色，转而看到别的同学盘里大肉大虾，难免不平。食堂吃饭大抵如此吧，低消费，高期望是这一级别的特点，推荐指数不高，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机会接触到，可以算作学生一族的福利吧。

稍有升级，进入街边酒吧，西班牙有三样东西最多，那就是广场，教堂和酒吧。酒吧级的亮点在于变化多端，每一家酒吧的海鲜饭都略有不同，不能期待每一款都有惊喜，但总有一家让你眼前一亮，酒吧的海鲜饭延续了食堂的大部分特点，最显著的，是大锅烤制小份卖，直径有一人宽的大锅足足够几十人吃。有时候，你还能见证超大份海鲜饭道制作过程。第一个人和最后一个吃到的，味道已经不同。食堂因为就餐时间集中，还能保证每一份都是热的，酒吧级的大锅海鲜饭则做不到这一点了。如果遇到生意不好的酒吧，上来一份海鲜“冷”饭或是重新加热过的海鲜饭，口味、营养逊色不少，连咀嚼时的质感都已不复存在了，实在扫了兴致。口味上没有较大提高的同时，这一级别的海鲜饭价格上三倍于食堂。大城市的酒吧卖到8－10欧，较为常见。在酒吧级，更推荐达帕斯，而不是海鲜饭。

再有进阶，深巷级别，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好吃的海鲜饭也是路途和等待无法阻挡的。我住在马德里 Campamento时，小巷一旁有家小吃店，每天中午排起长队，那里的海鲜饭非常好吃。排队的人越多，就越有人排队，不仅中国如此，全世界都是这样。旁边的一家酒吧也卖海鲜饭，却门可罗雀。那家的海鲜饭我吃过多次，还品尝过那里的柠檬鱼，味道亦属上乘。若说有不足之处，就是这类小吃店是不设座位的，买了只能带走，路上时间久的话，也难以保持最初的味道了。来马德里短暂停留的游客很难有机会品尝到，深度游玩和居住在这里的朋友，有机会饱口福。深巷级别的海鲜饭小锅烤制，卖完为止。买的时候，可以指指点点，不必羞涩于说：多来点这个，少来点那个，多来块肉，多来根虾诸如此类的话。最令我惊奇的，是一位排在我前面的老太太说：“来份海鲜饭，不要海鲜。”厨师真就给她盛了份海鲜饭，不见丁点海鲜。或许这个插曲能从侧面证明，真正好吃的海鲜饭，不是靠海鲜堆出来的吧，即使只吃饭，也一样好吃。

若要品尝真正道海鲜饭，首先，你要来到西班牙东部或南部的海滨城市，小镇愈佳，在海滩上，找一家人多的餐厅坐下，打开菜单，这个级别的海鲜饭价格是酒吧级的两倍以上。小份现烤，一般看容器可以看得出，大锅烤的会用瓷盘来分盛，小铁锅现烤的，则直接小铁锅奉上。热气腾腾的海鲜饭上来，鲜香扑鼻，米饭颗粒分明，但嚼起来没有硬芯，盘里的海鲜全是你的，可尽情享用，盘里的柠檬那可不是装饰，柠檬汁挤在海鲜饭上，更添一分清香劲。此时看大海，吃着最正宗的海鲜饭，心爱的人坐在身边，那种感觉让人回味。

马德里有一家餐厅叫La Barraca，中文意思是“陋室”，相当低调，这是我所品尝过道海鲜饭道最高级别。你需要提前预约座位，走到门口报上名字，Barraca的一切都已经为你安排妥当了。品尝海鲜饭的同时，体验的是与之配套的服务。烤锅可大可小，由你选择，烤成之后，郑重地端到你面前，请你过目，你点头示意可以，侍应才会用精致的碟子盛出些许，供你品尝。未盛出的，则放在你身后目光可及之处，见你快用尽时，侍应便会前来问你，是否要再加些。

在西班牙的餐厅用餐没有打包的传统，况且每道菜之间有顺序，在你吃餐后甜点的时候，头盘和次盘已经被收走了，没有打包的机会。如果你说你要打包带走某菜，别人会投来奇异道目光。但此处道海鲜饭不同，像对待一份作品一样对待一份海鲜饭，没吃完当然可以带走，这也是对他人劳动成果道尊重。

托朋友的福，我也有幸享用过一次这个级别的海鲜饭，因为太好吃了，我一股脑吃光了整盘，没有留下打包带走的机会。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会说：我打包。我会像带走一副油画一样，带走一份海鲜饭。

异国美食是奢侈的，它的奢侈之处并不在于你为它支付了多么昂贵的价格；是在很久以后，你已重归故里，却又想起那番滋味时的为难。